前线
(资料图)
火蜥蜴侦察车是一种轻型装甲车辆,通常用于侦察目的,或在敌对战区运送军官。与许多经久不衰的帝国科技一样,它的设计倾向于粗犷而简单。火蜥蜴侦察车是为速度和适应能力而建造的。
埃瑟尔心想,它们也不是为了舒适性而造的。
她和纹身的格斯坎人、阿斯沃德中尉、三名卡迪亚步兵军官以及他们所有的背包一起挤在火蜥蜴的开放式战斗平台上。这辆火蜥蜴的指挥官、炮手和一名身穿长袍的军务官也加入了队伍。车长在把他们送回曼德里加指挥部的侦察车上介绍了自己叫安博尔特。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说过话,紧紧抓着扶手,他的神情不是烦恼就是害怕。
阿斯沃德想和他攀谈几句,但埃瑟尔拦在了他们中间。她紧靠在车辆的部队舱后方,开始使用马森维指挥官教给他的车组乘员的一种镇定技巧。
“拓宽你的视野,”他总是这样说。观察你周围的世界。把自己固定在细节上。记下图案或有彩色物品,有时会帮到你。把你的眼睛紧紧盯着你的目标并不是件坏事,但一定要偶尔抬头看看更广阔的战场。”
埃瑟尔从天空开始看起。今天的它看起来伤痕累累,那蓝色和琥珀色的漩涡就像牛奶搅进了雷卡咖啡。她数了数,天空中盘旋着五道截然不同的云。它们使克罗阿托阿斯星空的光芒扩散开来,使人们可以在不冒着看到大裂隙的危险情况下仰望天空。
她不愿长时间注视那个虚空的伤口,急忙把注意力转向周围的风景。“火蜥蜴”轰隆隆地沿着一条高架交通道行驶,这条通道一定曾经在工业园区之间承载大型运输车。它被钢筋混凝土桥柱高高抬起。下面满是一片泥泞、溪流和灌木丛。
这条交通道并非毫发无损。比埃瑟尔前臂还粗的藤蔓长在道路两旁的救生栏杆上。植物的根深深地扎进了钢筋混凝土,把它撬开来。她数了数,有几块烧焦的地方,那是被喷火器小组焚烧过的贪婪的植物,甚至最新鲜的植物群也表明出克罗阿托阿斯的植物们正以令人讨厌的活力回归。
其他车辆也在这条路上行驶。几辆野牛运兵车隆隆驶过,埃瑟尔看到车上刻着医神之杖的纹章。一队四轮格斯坎侦察车追上了他们,接着呼啸而去。
“这些战车是穿越复杂地形的好载具。”他评论道,“看来这片前线会和我们来的地方一样麻烦。”
埃瑟尔咕哝了一声作为回应。前方出现了路障,到处都是沙袋堆成的堡垒并打进了沉重的木桩。尽管没有明显的敌情,但卡迪安士兵们还是时刻保持着警惕。
路障升起使车辆得以通过封锁。他们的侦察车加入了一队正在接受两名手持数据平板的卫兵检查的车队。伺服头骨在头顶嗡嗡作响,鸟卜仪镜头在等待的车辆和乘客之间一一扫过。被抱在折叠式机械腿上的扬声器在便携式发电机的轰鸣声中大声祈祷。
火蜥蜴侦察车排到了队伍的前面。安博尔特和一个卡迪安的门卫说了几句话。他轻轻地敲了敲他的数据板,一旁的女兵也敲了敲她的,随后她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进。
“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部队,”阿斯沃德感慨道。“即使是在活跃的战区,也能跟踪每辆在这条路上行驶的车辆。为所有人维持着一个数据调度表。卡迪安人做事真妥善。”
“他们不仅以保存数据而闻名,阿斯沃德。”埃瑟尔回答道。
她转过身去,伸长了脖子,看向侦察车左边的路旁。风在她周围呼啸而过,带来了沼泽、咸水和烟雾的气味,以及藏匿其中的,她十分熟悉的一种不祥的甜蜜。那是战争之风吹来的死亡气息。
埃瑟尔继续看去,俯视着沼泽地。在瓜萨树摇曳的枝叶下,卡迪安和格斯坎的士兵们陷在齐膝深的泥浆中,扛着满满的补给,艰难地穿过一条尚未完工的防弹板战壕。埃瑟尔的脸沉了下来。她的家乡采戈是一个潮湿的农业世界,高产量的蛋白质农场紧贴着伸入海洋的陆地山脊。她知道雨水是怎样渗入一切的,泥土是怎样粘在一起的,疾病是怎样像野火一样在劳工中燃烧的。
埃瑟尔异常高兴地发现,即使在亚罗峡谷事件之后,她仍然渴望着坦克内狭窄的空间,而不是徒步行军的那种不可靠的自由感。
侦察车慢了下来。埃瑟尔紧紧抓住她的扶手,艰难地调整了一下肩上沉重的背包。
“我觉得这儿就是出口了,”阿斯沃德说着。侦察车从匝道上冲了下来,驶进了更多杂草丛生的工业废墟中。当树叶和树枝飞快地掠过时,埃瑟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旅途的节奏使她昏昏欲睡,暂时摆脱了作为乘客的责任。现在魔咒被打破了。她放弃了自己的平静仪式,把车组人员的名字又念了一遍,像念咒语一样小声嘀咕。这种事是不能忘记的,重复能帮助记忆,正如他们在基础训练中所教的那样。
鲁斯·瓦斯拉夫,炮手,卡迪安中士。
艾萨克·特里夫,驾驶员,布雷希安人。
埃里卡·莫瑞辛,装填手,卡迪安人。
尼克斯·查伦布尔,侧舷炮手,达克图里安人。
加勒特·维罗,侧舷炮手,卡迪安人。
然后是坦克的名字,“钢铁践踏”,一辆阿伽门诺式黎曼鲁斯毁灭者。根据她的简报,这辆车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战争。相比之下,“守誓者”实际上是一辆新车,三年前才从锻造生产线上下来。它的机魂凶猛又急切。
埃瑟尔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机魂住在像“钢铁践踏”这样古老的战争引擎里。她以前也乘坐过老旧坦克。其中一辆留给她的印象是睿智和很强的保护欲,而另一些则已经浸透了几个世纪的鲜血,变得倾向于兽性的野蛮。
埃瑟尔本想再检查一遍坦克的规格。毕竟许多系统都还不熟悉。但她被挤在车里,而且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停车,所依她不敢打开包去翻找她的数据平板。她叹了口气,尽可能地扭动着肩膀。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消化一大堆卡迪安的战略规程和战场术语。
埃瑟尔决定还是在工作中学习这些。至少她对坦克内部的操作还算熟悉。
穿过隧道到达地面。穿过灌木丛和潮汐河口之间,然后突然进入一了个工业区。建筑物高耸入云,但因战争而废弃。外墙脱落掉进一片破砖烂瓦之中。空洞的窗户凝视着她。比火蜥蜴侦察车还要宽的管道沿着道路延伸,形成了一道生锈的拱门,让他们从下面经过。随处可见长满刺的藤蔓和鲜红色花穗的植物,从被毁的建筑物废墟里沸腾而起,就像从划开的肚子里流出内脏一样。
埃瑟尔看到了弹孔和弹坑。
一团团咬人的昆虫在空中嗡嗡作响,像雾一样厚。
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阿斯沃德喃喃地说。“克罗阿托阿斯曾经是一个繁华的工业世界。生活着数百亿敬畏皇帝的善良百姓。”
埃瑟尔知道这一点。即使是克罗诺远征中最新报到的士兵也对他们为之战斗的星球有所了解。
“自大裂隙打开后,黑暗改变了一切。”她说道,“人们、城市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更不用说植物的生命、天气,以及任何你关心得到的东西了。”阿斯沃德表示同意。
“然后我们来了,克罗诺远征军,到这里按照神皇的意志夺回克罗阿托斯。”
“军务部和牧师们也是这么告诉我们的。”阿斯沃德回答,小心地压低了声音。
埃瑟尔对这句尖锐的发言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阿斯沃德耸了耸肩。
“以他的名义去打仗从而找到目标,总比在虚空中呆着不动,想像着精神世界的潮汐把你抛到不知道哪里去,想着哪儿又成了皇帝陛下的疆土好得多,不是吗?”
“我不需要任何人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死异端,”埃瑟尔回答。“仇恨这个理由足够了。”
阿斯沃德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我可以说,仇恨和信仰,它俩真是亲密无间。”
现在轮到埃瑟尔耸耸肩了。“任何一种都比恐惧好。”
他们的谈话被雷鸣声打断了。她跳了起来,又伸手去拿她的手枪。她周围的人本能地躲了过去,除了安博尔特。
“帝国的机动炮兵正在试探性火力压制。”他喊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四面传来的轰鸣。当他们穿过一个交叉路口时,埃瑟尔发现了三辆石化蜥蜴自行火炮,它们长长的炮管高高举起,炮组人员正忙着装填新的炮弹。最近的一门火炮的炮口喷出了火光,车辆摇晃着回到履带上。接着,火蜥蜴侦察车就开过了,向着队伍尽头的朝阳前进。
“正在进行战斗吗?”阿斯沃德问。“我们应该做好战斗准备吗?””
“袭击事件频繁发生。异端像野兽一样冲击曼德里加防线。”安博尔特冷嘲热讽道,“别害怕。你今天不用跟他们打。”
“打仗我们谁都不怕,笔杆子。”阿斯沃德回答。安博尔特皱起了眉头。埃瑟尔嘴角微微一笑。
侦察车驶离了废墟的阴影。交通公路变成了一条车辙斑斑的土路。坦克颠簸着驶过铺设好的塑钢板,埃瑟尔推测,这是为了防止道路被搅成泥潭。在宽阔的溪流、壕沟和掩体网道之间,树林像岛屿一样矗立两旁。到处都是帝国卫队的士兵,他们在布置战壕、传递信息或外出巡逻。侦察车经过了被防弹板和变色纤维布遮蔽的通信掩体和迫击炮。埃瑟尔看到沼泽中高耸的炮兵观察塔。到处都是架设着高射炮的下潜式平台。
“我们快到了,”她对阿斯沃德说。
“你确如所思你所想之疑问了吗?”他问她。这句话如谚语般抑扬顿挫。
她看向他。
他报以灿烂而率真的微笑。
“尽管你一直喋喋不休,我还是凑巧找到了。”
“请原谅我,”他说。“如果言语能赢得皇帝的恩宠,我现在已经是圣人了。”
“有些话的确可以,”她说道。
“我很少会闲扯这么多话,海迪娅。”他回答,接着埃瑟尔哼笑了一声。
“前面那是炮塔吗?”她指着问道。随着轮廓的逐渐清晰,阿斯沃德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
“我相信那些是我们的坦克。”
她看得出他是对的。各式被漆成卡迪安绿的黎曼鲁斯坦克点缀在战壕中。每一辆都有一个环绕着火焰光环的铁锤标志。埃瑟尔的眼睛被每辆车周围的土垒和防弹板迷惑了。这些不是炮塔。更准确地说,这些坦克是被埋进了掩体里,就是为了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
“如果他们已经部署了我们的坦克,那么战争的浪潮肯定会往这里缓慢推进。”她说道。
坦克和战壕之外是一片半淹没的无人区,到处是瓦砾、绿植和被淹的道路残骸。远处浓烟升起,被风吹散。埃瑟尔想到了石化蜥蜴和它们的“试探性火力压制”。她希望那些黑羽标志着新敌人的死亡。
火蜥蜴侦察车驶离了道路并停了下来。它的发动机熄火,独留埃瑟尔的耳朵一片嗡鸣。这种耳鸣慢慢地被前线的声音所取代:微弱的谈话声;呼喊声,咆哮的命令声和祷告声;引擎的轰隆声;炊火的噼啪声和通讯设备里尖锐的吼叫声。远处炮火轰鸣。她闻到了煮肉的味道,还有几百具没洗过的身体散发出的臭味。死亡的香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它从沼泽里爬出,再多的防御工事也挡不住它。
安博尔特展示出他的数据平板。
“星界军的军官们,请确认你们属于以下兵团。卡迪安第832重步兵团。卡迪安第49装甲团。格斯坎第43轻步——”
“没人这么叫我们。”格斯坎厉声打断了他的发言。
“什么?”
“我们是堑壕飞毛腿。他们是无畏832团,他们是铁锤团。”
“不管普通士兵们的绰号是什么,军务部都不感兴趣。”安博尔特嗤之以鼻地说,他的话就像沉思者的键盘一样简洁明了。“你们现在都要确认你们属于或正在被调往上述的兵团之一。”
“我相信我们都能确认好,对吗?”阿斯沃德问。有人窃窃私语表示赞同。那个格斯坎人怒发冲冠,向坦克的侧面吐了一口唾沫。
安博尔特期待盯着他。
“看在王座的份上。好,”格斯坎人咆哮着说出口。
安博尔特满意地点点头,敲了敲他的数据平板。
设备响起了一声。
“啊,知识的数据之魂,我们今天向您表示感谢,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指引和三倍祝福的自动学究,”他庄严地吟诵着,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聚集在一起的士兵。
“这是曼德里加防线的131区。”安博尔特对他们说,神情从刚才的崇敬变成了轻蔑。“你们应该已经得到了关于自己加入的指定战斗部队和立即开始的前线指挥职责的充分介绍。任何问题应首先向你们的排长提出,如果这些人员状态不佳,则应向团部的军官提出。愿皇帝保佑你的努力。”
埃瑟尔第一个从侦察车上爬下来,进入了它后面的连接壕。她走了几步,享受着这种相对空间变化的简单感觉。她很想把背包扔到地板上,舒展一下背部打结的肌肉。然而,她发现有一小群士兵在附近等候,看着军官们下车。看到这一幕,她又想起了马森维的另一个教训。
“在你的队伍面前,你不能仅仅是一个人。只有你在皇帝身边时才是。其余的时间里,我们是最坚强,最苛刻的人,不会感到疲倦、悲伤或恐惧。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这是赢得他们尊重的唯一途径。”
埃瑟尔继续把她的背包扛在肩上。
“这就是我们的接待委员会。”阿斯沃德小声嘟囔着。
“你也穿得不正式。”她指出。
“你想要我在一辆随时开走的火蜥蜴侦察车后面试着换衣服?”
埃瑟尔轻哼了一声。
“他们很快就会习惯我的,”阿斯沃德说。“此外,要让这些卡迪安人记住,他们不是帝国卫队中唯一值得尊敬的士兵,这对他们有好处。”
埃瑟尔笑着。然而,当她反应过来时,她的表情凝固了。士兵们向新上任的军官敬礼,并一个接一个地表示愿意带领他们回到各自的岗位。
除了她。
安博尔特把她的名字写了在他珍贵的数据平板上,所以肯定不会有任何错误。艾特苏环顾四周寻找着这位专业人士,愿意忍受他不耐烦的轻蔑,以确保她没来错地方。然而他早就从车上跳下来不见了。埃瑟尔面露难色。她在这里找不帮助。
她原以为瓦斯拉夫中士会来接她,并指望在见到其他乘员之前,能与他单独相处几分钟,先熟悉一下情况。从她的数据平板上的少量笔记中得知,他是一名资深的卡迪亚人,在他的世界被摧毁之前很久就在为之而战。他不像是会迟到的人。
埃瑟尔环视四周,直到她发现了突出在战壕上方的黎曼鲁斯炮塔。她皱起眉头,挺直肩膀,想要摆脱疲劳、饥饿和旅途中的酸痛。如果瓦斯拉夫有事被耽搁,埃瑟尔也不打算等他了。她只能费尽功夫去找她的坦克了。
“没有找到你的炮手吗?”阿斯沃德问道。埃瑟尔吃了一惊,意识到他一定是注意到了她的困境和踌躇。他的副手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戒备的表情。
“中士,你知道我在哪儿能找到钢铁践踏吗?”'
阿斯沃德的炮手清了清嗓子。
“当然可以,长官。沿着这块区域后面的那条壕沟走。她是瞭望塔前的最后一辆坦克。如果你走过了,你就进入了132区,那就走得太远了。哦,还有保持低头,长官。有狙击手,你懂的……”
“谢谢你,中士。”埃索尔说。她瞥了阿斯沃德一眼,他扬起了眉毛,然后转身沿着战壕走去。她照中士的建议做了,在防弹板墙之间蹲下。她离这里的无人区还有几百码远,但自满是危险的。敌人可能就在那里,瞄准镜隐没在前线里,寻找值得一枪毙命的目标。
‘皇帝的名义,在我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我是不会被枪毙的。’
她心想。她有可能会陷入一场危机,并被期望去帮助那些她从未见过的人。如果没有危机,埃瑟尔也不确定这到底是好是坏。
坦克乘员们将挤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度过无数个小时。他们必须像他们的机器一样依赖彼此才能生存下去。如果一个乘员失职,所有人都会遭殃。想到她的新乘员可能从一开始就会这么此不可靠,她有些沮丧。
埃瑟尔经过了炮兵阵地,然后经过一条侧壕,那里有几名受伤的卡迪安人躺在担架上,然后经过另一条,一个穿着坦克制服的精瘦男子带领一群士兵在祷告。当她走过时,那人抬头看向她。冰蓝色的眼睛从他狂野的黑眉毛下刺穿了她。
看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批加入卡迪安军团的外籍兵。她不是一个人。
埃瑟尔找到“钢铁践踏”的时候她浑身都溅满了泥巴。她从很远的地方就认出了那辆车。毁灭者那块状的轮廓和粗短的炮管是不会认错的。当她走近时,用低哥特字母印在炮塔侧面的坦克名字清晰可见。在它的旁边,一个相当有艺术天赋的人画了一个被钢靴踩碎的角盔。
有人坐在坦克顶部,呈现出一个剪影。
很显然,狙击手的风险被夸大了,或者说这个人是想死。她看见那是一个女人,肌肉发达,坦克服解开垂到腰部,露出下面的橄榄色背心。她的右臂是个笨重的机械液压臂。她的金发被剃得很短,她的眼睛闪烁着紫罗兰色的光芒,她朝埃瑟尔瞥了一眼。
那女人的脸上掠过了认出来的表情。她用机械拳头敲了一下车体,然后从坦克上滑下来,消失在对面。埃瑟尔转过拐角,走上连接战壕和坦克阵地的短坡道。在临时的壁垒和坦克之间有足够的空间形成一个以“钢铁践踏”为中心的围墙。
看到毁灭者,埃瑟尔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片刻的骄傲:她的毁灭者。这辆车看起来保养得很好。它的外部装载井然有序。
钢铁践踏比守誓者还要庞大,装甲更厚,火力更强。侧舷安置的重型爆弹枪提供了反步兵火力。一门能击穿坦克的激光炮从车头突出,而炮塔上的一个同轴暴风机枪位于黎曼鲁斯主武器上方。这门可怕的毁灭者火炮的威胁感在某种程度上被绑在车体上的抓手和附近的管杆之间的晾衣绳削弱了。
两名坦克乘员正从一张由弹药箱临时搭建成的桌子两侧的折叠凳上站起来。桌子上散落着打牌的用具。
其中一名是男性,从他的眼睛来看是卡迪安人,有着年轻的面容,深色的皮肤和剪得很短的胡须。另一名是女性,在埃瑟尔看来也很年轻。她的肤色比她的同伴浅一些,瞳色很深,看起来几乎是黑色的。她的头发比规定的要长,上面编着金属珠子,鼻子和耳朵都穿了很多环。她的指关节和前臂上布满了纹身。她右眼下面的皮肤上有一颗别具一格的泪珠。两位坦克手都立正了,埃瑟尔立刻被那女人怒视中的敌意震惊到了。
那位带着机械液压臂的乘员绕着坦克缓步而行,加入他们的行列。在坦克的另一边,埃瑟尔看到一个戴着中士徽章的老人站了起来。看来她迷了路的炮手,还在醒来的过程中。
瓦斯拉夫用一只手捂住他那窄小的脸,仿佛要刮去一层疲惫的霜。他脸色苍白,满脸伤疤,剃光了头,留着稀疏的胡子。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下面有眼袋。他脸上露出了几乎不加掩饰的恼怒表情。
埃瑟尔花了一点时间走完最后几步,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要做什么。她可以扮演严格的纪律执行者让他们振作起来,也可以扮演自信的指挥官,忽略那些令人不安的细节。她知道马森维会做什么。就此而言,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第一印象很重要。
“我是海迪娅·埃瑟尔,你们的新指挥官,”她说。她放下书包,腾出双手,做了个天鹰礼。她的乘员回敬了她的礼,尽管她注意到那个瞪着他的女人比的天鹰太潦草了,显得很不尊敬。
埃瑟尔保持着平视,让沉默继续下去。当瓦斯拉夫清了清嗓子的时候,她感到很不舒服。
“欢迎来到钢铁践踏,长官。我是瓦斯拉夫中士,你的炮手。”他向每个人做了个手势,一一介绍他们。
“装填手埃里卡·莫瑞辛,”他说。那个高大的女人潇洒地敬了个礼。
“侧舷炮手,加勒特·维罗”。这位年轻人的敬礼也很干脆,并伴随着一句恭敬的话,“长官生,这是我的荣幸,长官。”
“你就是侧舷炮手尼克斯·查伦布尔,对吗?”埃瑟尔问道。那个满身帮派纹身的女人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
“是的,”她回答,埃瑟尔觉得她在炮手的眼睛里看到了挑战的光芒。
“我的简报没有说我们是固定的部队,中士。”埃瑟尔说。瓦斯拉夫显得不知所措。
“固定的,长官?”
“我们有驾驶员吗?”埃瑟尔问。
“啊,”瓦斯拉夫说,他向四周看了看,好像才发现少了一个乘员似的。“驾驶员特里夫正在附近的战壕里带领祷告,长官。毕竟信仰是我们对抗大敌的首要武器。”
埃瑟尔什么也没说。
“我告诉了特里夫在您到来之前回来,但是……”瓦斯拉夫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好吧——”
“他真虔诚,”查伦布尔讥笑道。
“注意说话的场合,查伦布尔。”瓦斯拉夫厉声斥责道。
“好的,老大。”
“我曾以为,卡迪安军团的纪律首屈一指。”埃特苏尔说,“可是,我发现没有人在我下车的地方等我,现在你又告诉我,我的驾驶员未经我允许就擅自缺席。你让我不知所措。”
在瓦斯拉夫继续的沉默中透着一丝阴沉。
“是啊,所以如果——”
“指挥官,”维罗打断查伦布尔的话说,“你想检查一下钢铁践踏吗?我可以照看你的东西。”
“那太好了,”埃瑟尔回答了维罗的话,但眼睛一直盯着查伦布尔。那名年轻女子也瞪了过来。
“了解当地情况也会有帮助,”她说,这时维罗皱着眉头提着她的背包。“军需处,指挥部,厕所,所有这些。”
“当然,长官,”瓦斯拉夫开始说,然后他的目光从她的肩膀上滑过,紧紧地盯过去。埃瑟尔转过身。之前战壕里那个蓝眼睛的人正走上斜坡。
带领着众人祷告的人。她猜就是艾萨克·特里夫了。
特里夫至少比他的同伴表现得更好。他的坦克服很干净,步伐坚定。不知怎么的,他能让自己几乎完全不沾上泥巴。他一手拿着一本祈祷书,脖子上挂着一条链子,上面挂着一只机器冲压出的帝国天鹰。他的表情漫不经心,近乎沾沾自喜。埃瑟尔突然明白,特里夫的缺席是故意的,是他故意让自己和他的同伴保持距离。
特里夫立正站好,献上一个尖锐的天鹰礼。
“埃瑟尔指挥官,这是我的荣幸。”
“是吗?那么真遗憾,我到的时候你没有在场,而你本应该在场的。”
“当然,长官。我很抱歉。”特里夫笑了笑,似乎对这种责备感到反常地高兴。“我被神皇的神圣之灵所深深捆绑,因为他感动了我,使我过于虔诚。我相信您能理解,长官。当他对我们说话时,他的意志高于一切。”
埃瑟尔摇了摇头。
“驾驶员特里夫,我的理解是,当我的乘员集合时,我希望你能准时到场。如果你以后一定要和神皇讲和,那么他一定会理解你的。我在你和他之间的指挥链上。”
听到这近乎亵渎的话语,特里夫看上去像是吞下了一口腐烂的东西。他的脖子一阵涨红。埃瑟尔听到身后有声音,可能是查伦布尔在憋笑。她转过身来,看到侧舷炮手脸上一半是愧疚,一半是被逗乐的表情。
维罗仍然抓着着她的背包,表情痛苦。
埃瑟尔着瓦斯拉夫。他是她的副手。他比她更了解这些士兵。一个优秀的枪炮中士负责日常纪律,这样他们的指挥官就可以不用处理这些小事,维持权威和受人尊敬的形象。但瓦斯拉夫只是凝视着远处,双手紧紧地握在背后,表情小心谨慎地难以解读。
“让我把话说清楚。”她说着,用目光扫视着他们。“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我要去检查一下钢铁践踏,然后弄点吃的,一旦我——”
一阵响亮的清嗓声使埃瑟尔转过身来。一个卡迪亚士兵站在坡道底部,肩上戴着第九军团的指挥徽章。她拿着一块数据平板,一只胳膊下夹着头盔。
“怎么了?”埃瑟尔大声问道。
“抱歉,中校。布雷兹克上校要求您出席曼德里加指挥部的战略简报。”
埃瑟尔感到她的肩膀垂了下来。疲惫、饥饿、沮丧以及对老乘员痛苦的思念,几乎要打破她的镇定。相反,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提供的数据平板。上面的信息没比传令兵说的多多少。
“我刚从曼德里加指挥部回来。”埃特苏咬牙说。“我正在检查我的新坦克和船员。”
“恕我直言,中校,上校说得很清楚。”
“当然,”埃瑟尔苦笑着回答。她当了很长时间的兵,知道这是个压力测试。
“维罗,把我的东西收拾好,”她对侧舷炮手说。“你们其余的人做好准备,等我回来接受全面检查。别再到处走了。”最后这句是对特里夫说的,然后转身跟随传令兵回到了战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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